* 噗浪賜字跟風,點文者阿官
* 一點點樂進、一點點張遼,還有搶戲間諜
* CP嘉彧,但荀彧最後才出現,yaaaaa(幹wwww)
* 除了郭嘉以外的魏國人我都是第一次寫,七帝目前也還沒出,所以寫得可能不是很像,如果和(未來的)無雙形象有出入還請見諒 <O>
以上都沒問題了再往下看,謝謝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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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念>
「報--!!!」快馬遄飛而來,即使不特地朝呼喊聲與蹄聲所在之處望去,郭嘉也知道是來自許都的使者,更知道他所帶來的,是誰的手信。
「軍師大人,您來得正好,在下這裡--」還不待使者說完,郭嘉便提起手中那柄名喚天翔華鳳的打球棍,收起正在把玩的湛藍圓球,迎上前去,笑著接話,「有荀彧大人給我的手信,是吧?」
「是、是的……但您是怎麼知道……?」使者雖心中驚疑,但畢竟擔任此役數年,也逐漸習慣這些軍師總能料事如神、未道先破;再說,讓他們洞悉事態的緣由,未必是職務低下如己者所能聽聞。因此,不待郭嘉給予回應,便盡其職守,迅速從懷裡取出荀彧手書,雙手托呈至郭嘉面前。
郭嘉先是朝外函淡掃一眼,也不急於拆信,彷彿洞悉使者心意似地,回以淺笑,出手輕拍對方肩膀,「啊啊、你是接任的信使吧?半個月前,我請另一位信差替我送信給荀彧大人,算算時間,現在回函也該到了呢。說來,並不是什麼神算的結果喔--」
說到此處,郭嘉略微停頓,將信收入懷內,隨後,雙眼直對上信使,「讓你失望了嗎?但軍師們也是有不加多想,單純以常識判斷的時候呢。」雖然說這些話的同時,他眼中仍充斥笑意,但突如其來地四目相交,仍令使者一凜。
「這、這樣嗎……哈哈,軍師大人說的是,畢竟是和自己軍裡的人說話,也沒必要多作他想啊!」抓了抓頭,雖然初時語塞,信使還是臨機應變,接出十分得體的應答。像是激賞對方應答如流,郭嘉點了點頭,然而一瞥見信使抓頭的左手有著不明紅痕,便立刻收起笑容,改為皺眉輕嘆,「這麼能言善道,只作信使好像有些委屈你的才能了。是否該向曹操大人回報有這麼一名人才,並安排兩位見面,請他給你個適合的職務呢?」
「見曹操大人?!真的可以嗎?」一聽到曹操二字,信使不免驚喜交加,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身居卑職,這樣的待遇實在太過,於是立刻斂容,抱拳婉拒,「不過,按照在下的身分,若不是為了取信,是不該直接與主公會面的……能讓郭嘉大人代為美言幾句,在下就已十分感謝,哪敢奢望更多?」
「呵呵,你果然是初來乍到呢,不清楚曹操大人有個壞習慣,」拋起先前握於手中的天青色鐵球,待球落於掌後,郭嘉似笑非笑,淡然以應,「那就是,儘管明知是敵人,仍然樂意著眼於對方的才能,而一視同仁地招攬、呢。」
「!!!!」至此,信使方察覺自己的真實身分遭識破,轉身上馬欲逃,卻遭郭嘉迅速抽棍擊球,接連三記,各自急襲,直傷其腰腿,於是只能癱倒跪地,再起不能。
「郭嘉大人!太好了,原來您在這裡呀!!」此時,樂進恰巧從營中火速奔來,直朝郭嘉喊道,「從許都那裡傳來消息!說烏桓派了間諜,把我們的信差殺了,很有可能會偽裝成原本的那一位滲透到我軍……咦?這個人是誰啊?怎麼倒在這裡?」看著已被制伏的間諜,由於對方穿著作魏軍打扮,不明就裡的樂進還以為是自軍成員,立刻懷抱善意,蹲下查看對方狀況。
「喔呀、這個問題問得真好,他到底是誰呢?」將天翔華鳳收置身側,郭嘉向樂進笑了笑,彷彿面對不諳世事的幼犬一般,非但不計較這番後知後覺的提問,甚至滿懷包容地輕拍樂進的髮,悠然應道,「嗯--我想就是那個間諜吧?不過,剛才還沒問出他的姓名和來歷,或許得請樂進將軍好好盤問他,才能夠確認答案喔?」
*
「的確是烏桓派來的間諜,」張遼取過門口士兵遞上的長巾,一面擦淨手背上所沾染的血漬,一面走入帳中,對坐在案前,正讀著來信而微笑的郭嘉回報方才拷問所得知的訊息。看著那灰眸映出的暗耀,張遼不免有些好奇信中寫了些什麼,然而逼問他人隱私並非武者應有的行為,何況對張遼而言,最重要的還是那封信是否涉及軍情,因此他開口詢問時,也只問這點,「郭嘉大人,請問信中所寫的內容,是否攸關軍情?」
「啊啊、不用擔心,是荀彧大人給我的私人信函,而且我也確認過了,這確實是荀彧大人的筆跡呢。」淺笑以應,郭嘉一撥長指,毫不介意地將來信調轉,讓張遼能一眼望見那素潔箋紙上所寫之字:僅書一『忘』,再無其他墨跡,甚至連署名也不見蹤影。
說實話,張遼對於這些軍師到底在玩什麼文字遊戲是一點興趣也沒有。郭嘉能淡然將其中內容盡陳於自己面前,多半代表內容若不是無關緊要、就是只有他和荀彧看得懂--至少張遼看到的當下是無法意會。比起這個字到底傳達了什麼訊息,張遼更好奇郭嘉是如何在沒受到通知的情況下,判斷出烏桓間諜的身分?因此他扔下擦盡血漬的長巾,抬首,視線越過那紙信箋,直直望向郭嘉,「張文遠有一事相問,請問您是猜到荀彧大人極有可能只回一字,在回信能一揮而就的情況下,信使回傳的時間實在太慢,所以您才推斷在送信過程中,我方信使已經遭遇不測嗎?」
「不愧是張遼將軍,判斷力真是過人呢!」放下手中信箋,郭嘉拊掌而笑,「嗯,沒錯。半個月前,我也只寫了一個字給荀彧大人,按照他的才智,這封信的確不需要花他太多時間回應。不過,除此之外,我還試探了這個間諜三次,加上察覺了兩處疑點,我才猜出他真正的身分呢。」
「願聞其詳。」聽他這麼說,張遼的好奇心倒是被挑起了,於是他正襟危坐於郭嘉面前,準備聆聽郭嘉到底是怎麼察覺間諜身分的。要不是因為郭嘉先和對方接觸,並判斷出他來歷,進而避免間諜可能造成的損害,那麼今天不知道會有多少軍情外洩。作為一名將領,張遼認為自己也該具備相關的認知,避免將來自己和間諜接觸時,未能防微杜漸、及時察覺對方意圖不軌。
「啊啊、當然沒有問題,替勇於求知的人解惑,對我來說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喔?」相較於張遼端坐的姿態,郭嘉倒是微傾上身,支手拖頰,斜倚於案,向張遼娓娓道來,「首先,我向他表示,我已經察覺出他不是先前替我送信的那個人了,這時他就有些不安。假如他真是我軍派出的使者,這反應是有些奇怪的吧?信使們不能確定所送的信件中是否牽涉軍密,為了避免耽誤要情,無論往返,通常只由同一人執行任務;即便出於無奈必須找人接手,若不想出現誤送的情況,也一定會把此信該交與何人、該在什麼日期前送至……這些訊息交代清楚呢。」
「嗯,而在說明該交與何人的時候,通常也會提及先前取信時的狀況,幫助對方牢記所該投信的對象是誰。也就是說,光是不知道您曾寄信給荀彧大人,甚至因為被察覺這點而感到不安,這個信使就十分可疑。」張遼點頭,由於郭嘉不疾不徐地解說,他很快便能進入狀況,甚至也能作出一些推論。
「喔呀、張遼大人很快就跟上我的思路了呢!能作到這樣的人並不多喔?可見您相當專注地聽我敘述呢,也具備優秀的判斷力。」對於張遼的捷悟,郭嘉豪不吝於讚美,待張遼謙遜地回以『不敢當』三字後,郭嘉又繼續說道,「那麼,再來說第二次的試探吧?作為一名間諜,要是情況允許,一定希望能接觸到軍中的高層,以便刺探更多情報……甚至說,刺殺。他雖然在第一次試探時稍有破綻,但之後他還是做出了十分得體的應答。因此,我對於他有這樣的口才和反應大加讚賞,說要將他引薦給曹操大人,而他的反應……簡直就是欣喜若狂、呢。」
見郭嘉話鋒停滯於此,張遼略為沉思,然後像想通了什麼似的,猛然擊掌,說出自己的推論,「嗯?!如果是一般使者,或多或少會因為職務的關係而和曹操大人有過接觸,即使聽到您這麼說而感到高興,也不至於到狂喜的程度--您是這個意思嗎?」
「欸、是的,替張遼將軍解惑真是讓我感到愉快呢,不用反覆解釋,您就能自行進入狀況了。」郭嘉淺笑以應,聽不出到底是恭維還是客套,或許只是為了在純粹表達認同之餘,不讓自己的反應顯得過於敷衍罷了。
「那麼,最後一次的試探呢?」不因郭嘉的讚謬而自喜,張遼繼續追問。面對這樣單刀直入的詢問,郭嘉毫不受對方急欲求解的態度影響,悠悠抬起食指,捲起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閃奕的金髮細視,漫不經心地懶笑道,「告訴他也許會受重用囉,但我特別強調是因為曹操大人愛才一向不分敵我,他才可能破例被提拔。那人一聽到我暗指他是敵人,立刻就要逃--啊啊、真是誠實到相當可愛的程度呢?直到他打算逃跑,我才確認他是間諜的。」
「不是從口音或外貌這種顯而易見的部分去判斷,而是透過各種試探來確定的嗎?您果然十分善於掌握人心啊,郭嘉大人!」聽到郭嘉的答覆後,張遼也不免破例,難得在不涉及武事的情況下對人大加讚許。然而讚嘆到一半,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地,轉而又問,「那麼,另外兩個疑點又是什麼呢?」
聽到張遼又提問,郭嘉鬆開指尖所捲髮綹,聳肩回視張遼,「嗯--是在他拿信給我的時候察覺的。函上雖然有封蠟,但戳記卻不是荀彧大人慣用的紋樣。即使這封信無關軍情,但荀彧大人一向嚴謹,有可能因為這是私人信函,就隨便拿別的戳記壓上嗎?另外,信使手上有灼傷,而且看起來還相當新呢。我猜他已經先拆過信了,為了避免遭人懷疑身分,於是特地找來新的信函與封蠟,或許不小心在滴蠟時燙傷自己了吧?」
終於弄清所有的疑點,張遼點了點頭,「原來是這麼回事。那間諜所看到的內容與軍情完全無關,為此他還費盡心神偽造了外函,卻仍然不敵郭嘉大人的眼力,甚至挨了您幾記球擊,可說是因小失大。」回想起剛才盤問時,間諜不堪刑求,一度昏死過去。由於烏桓一帶入夜後格外寒冷,張遼命士兵取水將他潑醒後,為了避免他渾身浸水、受凍至死,特地命人除去他的上衣並擦乾殘水。那時便看到間諜腰上有著圓盤大小的紅印,估計就是郭嘉出手制敵時所留。
聞言,郭嘉語調一轉,不再如先前那般悠緩暢談,凜聲沉音之餘,更突顯言間所帶寒意,「喔呀、這樣的懲罰算大嗎?搶在我之前讀了荀彧大人的回函,沒打斷手腳,只打到他無法逃跑,我倒覺得算便宜他了呢?」
雖然郭嘉臉上仍是笑,看來也不像真正動怒,但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倒是讓張遼頓感緊張,於是連忙回道,「唔、郭嘉大人,張文遠並沒有這種意思--」急赧之下,張遼也不暇多想,順勢轉移話題,反問郭嘉,「說到回函,我實在不明白荀彧大人為什麼寫了忘字給您?是要您忘掉什麼嗎?」比方說來到此地後,身染疾病的不快?或者要郭嘉別惦念在許昌的妻子?張遼實在不理解這些,雖然他本身並不愛探人隱私,但當下能想到足以轉移話鋒的,也就只有這件事了。
郭嘉一愣,像是沒有預料到張遼竟然會問這個問題似的。即使在方才疑似不快之際,也未曾消失於他臉上的笑容,於此時卻突然不見蹤影,取而代之的,是欲言又止的猶豫之色。他歪了歪頭,稍加揣摩後,才終於對張遼開口,「張遼將軍,那個『忘』字,並不是遺忘的意思呢。」
向來捷辯又能言善道的郭嘉,竟然也有怔愣無語的時候,這讓張遼不由得擔心是否問了非常不得體的問題?但看郭嘉的反應,好像也不至於無從回答,比較像是有所顧慮而不能直言。張遼還沒想到該如何接話,突然,郭嘉便猛咳了起來,使張遼不得不把問題拋在腦後,一改先前長跽姿態,一個箭步上前,隔案攙住幾欲前倒的郭嘉,「郭嘉大人!」
在對方的攙扶下,郭嘉方免去以臉擊桌的危險,他勉強挺起上身,面帶苦笑,反過來拍了拍張遼的肩,「……不礙事,大概是因為天冷,病情稍微加重了。啊啊、雖然不太好意思,但能請張遼將軍替我找軍醫過來嗎?」
見郭嘉在一陣咳喘後,尚能以一己之力挺直身子,張遼稍微安心一些,然而仍不敢大意,連聲應道,「我這就去!郭嘉大人,請不要勉強自己,先趴在桌上休息吧!」說完,堅持扶著郭嘉俯案。此時,張遼赫然發現桌上那張荀彧所寫的信箋,不知何時已被郭嘉反蓋,而在『忘』字之背,尚寫了八字『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。』但現在事態緊急,張遼也無暇分心去思考這是什麼意思,親眼確認郭嘉趴下後,便趕緊離開帳中,火速找軍醫去了。
而獨自留於帳內,正俯臥於案的郭嘉,吃力抬眼,望向箋後那八字。
--『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』,沒記錯的話,這是<魚藻之什>裡的句子呢。
話又說回來,荀彧是在解讀自己所寫給他的字句後才這麼回的,或者只是單純照字面上的含意回應呢?
啊啊、如果是後者的話,就該用《尚書》的那句「予嘉乃德,曰篤不忘」才對,畢竟那裡頭還有自己的名字喔?比起《詩經》裡的這句,其實更符合自己所寫給他的文字才對啊。
眼皮已經越來越沉重了呢,似乎已經無法再繼續思考了啊。
那麼就,暫時這麼相信吧,等回到許都再親自問他吧--
如果,我還回得去的話。
*
此時,遠在許都的荀彧正在尋找先前曹操寫給自己的來信,然而袖擺一掃,置於案緣的其中一枚信匣便這麼給掃落於地,「怎麼偏偏是這個裝郭嘉來信的盒子掉了?」忙中偏生亂,儘管如此,荀彧仍平心靜氣地將漫雪鋪地般的書信逐一拾起,再按收取時序排妥。
「嗯?竟然從函裡飛出來了?」其中一封,箋紙特別突出於信函外,見狀,荀彧無奈地笑了笑,真是信如其人,無論哪個時候都不讓自己少點功夫,非得特別多看一眼才行。正欲將箋紙取出,細加摺妥再放回函內,便見那箋上僅寫了一字,『念』。荀彧愣了半晌,依稀記得這張信箋的內容應不只一字才對,於是下意識翻轉箋紙,果不其然,背面尚寫有『靡有旅力,以念穹蒼』二句。
『靡有旅力,以念穹蒼』,這是《詩經》中,記錄了周大夫芮伯指責周厲王各種暴行,並自述救國之道的<柔桑>之句。本用以指責國人沒有各盡一己體力做好份內之工,因此無法感動上天。在看到郭嘉所寄來的信中寫了這八個字時,荀彧便有不好的預感。甫看之際,還以為是對方體調不佳,影響對於戰況的判斷,是以,興許此次遠征烏桓將徒勞無功。然而當翻至另一面時,見其上僅書『念』字,荀彧頓時便了然於心,會心一笑。
若將這『念』字選作文眼,郭嘉說的就不是戰況告急,而是他亟欲感動某個對象--在他因體調不適,後繼無力時,卻仍盡力為之,哪怕成果差強人意,仍希望對方能為自己的賣力而感動。至於那人是誰?誰收信,自然說誰。
會意後,自己左思右想,本想佯裝成未解其意,欲借尚書「予嘉乃德,曰篤不忘」句,轉而化之,回贈給郭嘉。意指他雖體調欠安,但這份心意如此真誠,曹操大人也不會忘了郭嘉盡力立下的戰績。然而轉念又想,聽信使呈報時,曾提及郭嘉抵達烏桓後染了風土惡疾,確實狀況不佳,這一書往返,是否將成彼此最後一次通信?也未可知。輾轉衡量之下,荀彧終是擷取<魚藻之什>中的『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』句,並選『忘』字作為文眼。
念,常思也。一分為二,即為今心,意即當下心意盡繫於此。
忘,心失也。一分為二,即為亡心,意即心之所向盡懸於彼。
而<魚藻之什>的全文是這樣的:
隰桑有阿,其葉有難,既見君子,其樂如何。
隰桑有阿,其葉有沃,既見君子,云何不樂。
隰桑有阿,其葉有幽,既見君子,德音孔膠。
心乎愛矣,遐不謂矣,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。
--所引詩句如此直白,郭嘉自然能理解吧?但一想到<魚藻之什>的原意如此奔放,儘管左右無人,荀彧仍不免滿面飛紅,舉起雙袖,將臉埋入其中。唔、是否太過擔心郭嘉的狀況,急於表述心跡,而誤引了過於淫奔的典故?郭嘉要是誤解了該怎麼辦?不,現在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。應該要趕緊找出曹操大人的來函,其中的內容對於目前許昌狀況一定有所幫助……
強自壓下內心燥動,荀彧使勁搖了搖頭,將臉探出袖外,長吸一口氣,繼續從別隻信匣尋起目標。
這種事情,就,留待郭嘉回到許昌的時候,再親口和他解釋吧。
但前提是,他能平安回來啊。
「報--!!!」快馬遄飛而來,即使不特地朝呼喊聲與蹄聲所在之處望去,郭嘉也知道是來自許都的使者,更知道他所帶來的,是誰的手信。
「軍師大人,您來得正好,在下這裡--」還不待使者說完,郭嘉便提起手中那柄名喚天翔華鳳的打球棍,收起正在把玩的湛藍圓球,迎上前去,笑著接話,「有荀彧大人給我的手信,是吧?」
「是、是的……但您是怎麼知道……?」使者雖心中驚疑,但畢竟擔任此役數年,也逐漸習慣這些軍師總能料事如神、未道先破;再說,讓他們洞悉事態的緣由,未必是職務低下如己者所能聽聞。因此,不待郭嘉給予回應,便盡其職守,迅速從懷裡取出荀彧手書,雙手托呈至郭嘉面前。
郭嘉先是朝外函淡掃一眼,也不急於拆信,彷彿洞悉使者心意似地,回以淺笑,出手輕拍對方肩膀,「啊啊、你是接任的信使吧?半個月前,我請另一位信差替我送信給荀彧大人,算算時間,現在回函也該到了呢。說來,並不是什麼神算的結果喔--」
說到此處,郭嘉略微停頓,將信收入懷內,隨後,雙眼直對上信使,「讓你失望了嗎?但軍師們也是有不加多想,單純以常識判斷的時候呢。」雖然說這些話的同時,他眼中仍充斥笑意,但突如其來地四目相交,仍令使者一凜。
「這、這樣嗎……哈哈,軍師大人說的是,畢竟是和自己軍裡的人說話,也沒必要多作他想啊!」抓了抓頭,雖然初時語塞,信使還是臨機應變,接出十分得體的應答。像是激賞對方應答如流,郭嘉點了點頭,然而一瞥見信使抓頭的左手有著不明紅痕,便立刻收起笑容,改為皺眉輕嘆,「這麼能言善道,只作信使好像有些委屈你的才能了。是否該向曹操大人回報有這麼一名人才,並安排兩位見面,請他給你個適合的職務呢?」
「見曹操大人?!真的可以嗎?」一聽到曹操二字,信使不免驚喜交加,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身居卑職,這樣的待遇實在太過,於是立刻斂容,抱拳婉拒,「不過,按照在下的身分,若不是為了取信,是不該直接與主公會面的……能讓郭嘉大人代為美言幾句,在下就已十分感謝,哪敢奢望更多?」
「呵呵,你果然是初來乍到呢,不清楚曹操大人有個壞習慣,」拋起先前握於手中的天青色鐵球,待球落於掌後,郭嘉似笑非笑,淡然以應,「那就是,儘管明知是敵人,仍然樂意著眼於對方的才能,而一視同仁地招攬、呢。」
「!!!!」至此,信使方察覺自己的真實身分遭識破,轉身上馬欲逃,卻遭郭嘉迅速抽棍擊球,接連三記,各自急襲,直傷其腰腿,於是只能癱倒跪地,再起不能。
「郭嘉大人!太好了,原來您在這裡呀!!」此時,樂進恰巧從營中火速奔來,直朝郭嘉喊道,「從許都那裡傳來消息!說烏桓派了間諜,把我們的信差殺了,很有可能會偽裝成原本的那一位滲透到我軍……咦?這個人是誰啊?怎麼倒在這裡?」看著已被制伏的間諜,由於對方穿著作魏軍打扮,不明就裡的樂進還以為是自軍成員,立刻懷抱善意,蹲下查看對方狀況。
「喔呀、這個問題問得真好,他到底是誰呢?」將天翔華鳳收置身側,郭嘉向樂進笑了笑,彷彿面對不諳世事的幼犬一般,非但不計較這番後知後覺的提問,甚至滿懷包容地輕拍樂進的髮,悠然應道,「嗯--我想就是那個間諜吧?不過,剛才還沒問出他的姓名和來歷,或許得請樂進將軍好好盤問他,才能夠確認答案喔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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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的確是烏桓派來的間諜,」張遼取過門口士兵遞上的長巾,一面擦淨手背上所沾染的血漬,一面走入帳中,對坐在案前,正讀著來信而微笑的郭嘉回報方才拷問所得知的訊息。看著那灰眸映出的暗耀,張遼不免有些好奇信中寫了些什麼,然而逼問他人隱私並非武者應有的行為,何況對張遼而言,最重要的還是那封信是否涉及軍情,因此他開口詢問時,也只問這點,「郭嘉大人,請問信中所寫的內容,是否攸關軍情?」
「啊啊、不用擔心,是荀彧大人給我的私人信函,而且我也確認過了,這確實是荀彧大人的筆跡呢。」淺笑以應,郭嘉一撥長指,毫不介意地將來信調轉,讓張遼能一眼望見那素潔箋紙上所寫之字:僅書一『忘』,再無其他墨跡,甚至連署名也不見蹤影。
說實話,張遼對於這些軍師到底在玩什麼文字遊戲是一點興趣也沒有。郭嘉能淡然將其中內容盡陳於自己面前,多半代表內容若不是無關緊要、就是只有他和荀彧看得懂--至少張遼看到的當下是無法意會。比起這個字到底傳達了什麼訊息,張遼更好奇郭嘉是如何在沒受到通知的情況下,判斷出烏桓間諜的身分?因此他扔下擦盡血漬的長巾,抬首,視線越過那紙信箋,直直望向郭嘉,「張文遠有一事相問,請問您是猜到荀彧大人極有可能只回一字,在回信能一揮而就的情況下,信使回傳的時間實在太慢,所以您才推斷在送信過程中,我方信使已經遭遇不測嗎?」
「不愧是張遼將軍,判斷力真是過人呢!」放下手中信箋,郭嘉拊掌而笑,「嗯,沒錯。半個月前,我也只寫了一個字給荀彧大人,按照他的才智,這封信的確不需要花他太多時間回應。不過,除此之外,我還試探了這個間諜三次,加上察覺了兩處疑點,我才猜出他真正的身分呢。」
「願聞其詳。」聽他這麼說,張遼的好奇心倒是被挑起了,於是他正襟危坐於郭嘉面前,準備聆聽郭嘉到底是怎麼察覺間諜身分的。要不是因為郭嘉先和對方接觸,並判斷出他來歷,進而避免間諜可能造成的損害,那麼今天不知道會有多少軍情外洩。作為一名將領,張遼認為自己也該具備相關的認知,避免將來自己和間諜接觸時,未能防微杜漸、及時察覺對方意圖不軌。
「啊啊、當然沒有問題,替勇於求知的人解惑,對我來說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喔?」相較於張遼端坐的姿態,郭嘉倒是微傾上身,支手拖頰,斜倚於案,向張遼娓娓道來,「首先,我向他表示,我已經察覺出他不是先前替我送信的那個人了,這時他就有些不安。假如他真是我軍派出的使者,這反應是有些奇怪的吧?信使們不能確定所送的信件中是否牽涉軍密,為了避免耽誤要情,無論往返,通常只由同一人執行任務;即便出於無奈必須找人接手,若不想出現誤送的情況,也一定會把此信該交與何人、該在什麼日期前送至……這些訊息交代清楚呢。」
「嗯,而在說明該交與何人的時候,通常也會提及先前取信時的狀況,幫助對方牢記所該投信的對象是誰。也就是說,光是不知道您曾寄信給荀彧大人,甚至因為被察覺這點而感到不安,這個信使就十分可疑。」張遼點頭,由於郭嘉不疾不徐地解說,他很快便能進入狀況,甚至也能作出一些推論。
「喔呀、張遼大人很快就跟上我的思路了呢!能作到這樣的人並不多喔?可見您相當專注地聽我敘述呢,也具備優秀的判斷力。」對於張遼的捷悟,郭嘉豪不吝於讚美,待張遼謙遜地回以『不敢當』三字後,郭嘉又繼續說道,「那麼,再來說第二次的試探吧?作為一名間諜,要是情況允許,一定希望能接觸到軍中的高層,以便刺探更多情報……甚至說,刺殺。他雖然在第一次試探時稍有破綻,但之後他還是做出了十分得體的應答。因此,我對於他有這樣的口才和反應大加讚賞,說要將他引薦給曹操大人,而他的反應……簡直就是欣喜若狂、呢。」
見郭嘉話鋒停滯於此,張遼略為沉思,然後像想通了什麼似的,猛然擊掌,說出自己的推論,「嗯?!如果是一般使者,或多或少會因為職務的關係而和曹操大人有過接觸,即使聽到您這麼說而感到高興,也不至於到狂喜的程度--您是這個意思嗎?」
「欸、是的,替張遼將軍解惑真是讓我感到愉快呢,不用反覆解釋,您就能自行進入狀況了。」郭嘉淺笑以應,聽不出到底是恭維還是客套,或許只是為了在純粹表達認同之餘,不讓自己的反應顯得過於敷衍罷了。
「那麼,最後一次的試探呢?」不因郭嘉的讚謬而自喜,張遼繼續追問。面對這樣單刀直入的詢問,郭嘉毫不受對方急欲求解的態度影響,悠悠抬起食指,捲起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閃奕的金髮細視,漫不經心地懶笑道,「告訴他也許會受重用囉,但我特別強調是因為曹操大人愛才一向不分敵我,他才可能破例被提拔。那人一聽到我暗指他是敵人,立刻就要逃--啊啊、真是誠實到相當可愛的程度呢?直到他打算逃跑,我才確認他是間諜的。」
「不是從口音或外貌這種顯而易見的部分去判斷,而是透過各種試探來確定的嗎?您果然十分善於掌握人心啊,郭嘉大人!」聽到郭嘉的答覆後,張遼也不免破例,難得在不涉及武事的情況下對人大加讚許。然而讚嘆到一半,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地,轉而又問,「那麼,另外兩個疑點又是什麼呢?」
聽到張遼又提問,郭嘉鬆開指尖所捲髮綹,聳肩回視張遼,「嗯--是在他拿信給我的時候察覺的。函上雖然有封蠟,但戳記卻不是荀彧大人慣用的紋樣。即使這封信無關軍情,但荀彧大人一向嚴謹,有可能因為這是私人信函,就隨便拿別的戳記壓上嗎?另外,信使手上有灼傷,而且看起來還相當新呢。我猜他已經先拆過信了,為了避免遭人懷疑身分,於是特地找來新的信函與封蠟,或許不小心在滴蠟時燙傷自己了吧?」
終於弄清所有的疑點,張遼點了點頭,「原來是這麼回事。那間諜所看到的內容與軍情完全無關,為此他還費盡心神偽造了外函,卻仍然不敵郭嘉大人的眼力,甚至挨了您幾記球擊,可說是因小失大。」回想起剛才盤問時,間諜不堪刑求,一度昏死過去。由於烏桓一帶入夜後格外寒冷,張遼命士兵取水將他潑醒後,為了避免他渾身浸水、受凍至死,特地命人除去他的上衣並擦乾殘水。那時便看到間諜腰上有著圓盤大小的紅印,估計就是郭嘉出手制敵時所留。
聞言,郭嘉語調一轉,不再如先前那般悠緩暢談,凜聲沉音之餘,更突顯言間所帶寒意,「喔呀、這樣的懲罰算大嗎?搶在我之前讀了荀彧大人的回函,沒打斷手腳,只打到他無法逃跑,我倒覺得算便宜他了呢?」
雖然郭嘉臉上仍是笑,看來也不像真正動怒,但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倒是讓張遼頓感緊張,於是連忙回道,「唔、郭嘉大人,張文遠並沒有這種意思--」急赧之下,張遼也不暇多想,順勢轉移話題,反問郭嘉,「說到回函,我實在不明白荀彧大人為什麼寫了忘字給您?是要您忘掉什麼嗎?」比方說來到此地後,身染疾病的不快?或者要郭嘉別惦念在許昌的妻子?張遼實在不理解這些,雖然他本身並不愛探人隱私,但當下能想到足以轉移話鋒的,也就只有這件事了。
郭嘉一愣,像是沒有預料到張遼竟然會問這個問題似的。即使在方才疑似不快之際,也未曾消失於他臉上的笑容,於此時卻突然不見蹤影,取而代之的,是欲言又止的猶豫之色。他歪了歪頭,稍加揣摩後,才終於對張遼開口,「張遼將軍,那個『忘』字,並不是遺忘的意思呢。」
向來捷辯又能言善道的郭嘉,竟然也有怔愣無語的時候,這讓張遼不由得擔心是否問了非常不得體的問題?但看郭嘉的反應,好像也不至於無從回答,比較像是有所顧慮而不能直言。張遼還沒想到該如何接話,突然,郭嘉便猛咳了起來,使張遼不得不把問題拋在腦後,一改先前長跽姿態,一個箭步上前,隔案攙住幾欲前倒的郭嘉,「郭嘉大人!」
在對方的攙扶下,郭嘉方免去以臉擊桌的危險,他勉強挺起上身,面帶苦笑,反過來拍了拍張遼的肩,「……不礙事,大概是因為天冷,病情稍微加重了。啊啊、雖然不太好意思,但能請張遼將軍替我找軍醫過來嗎?」
見郭嘉在一陣咳喘後,尚能以一己之力挺直身子,張遼稍微安心一些,然而仍不敢大意,連聲應道,「我這就去!郭嘉大人,請不要勉強自己,先趴在桌上休息吧!」說完,堅持扶著郭嘉俯案。此時,張遼赫然發現桌上那張荀彧所寫的信箋,不知何時已被郭嘉反蓋,而在『忘』字之背,尚寫了八字『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。』但現在事態緊急,張遼也無暇分心去思考這是什麼意思,親眼確認郭嘉趴下後,便趕緊離開帳中,火速找軍醫去了。
而獨自留於帳內,正俯臥於案的郭嘉,吃力抬眼,望向箋後那八字。
--『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』,沒記錯的話,這是<魚藻之什>裡的句子呢。
話又說回來,荀彧是在解讀自己所寫給他的字句後才這麼回的,或者只是單純照字面上的含意回應呢?
啊啊、如果是後者的話,就該用《尚書》的那句「予嘉乃德,曰篤不忘」才對,畢竟那裡頭還有自己的名字喔?比起《詩經》裡的這句,其實更符合自己所寫給他的文字才對啊。
眼皮已經越來越沉重了呢,似乎已經無法再繼續思考了啊。
那麼就,暫時這麼相信吧,等回到許都再親自問他吧--
如果,我還回得去的話。
*
此時,遠在許都的荀彧正在尋找先前曹操寫給自己的來信,然而袖擺一掃,置於案緣的其中一枚信匣便這麼給掃落於地,「怎麼偏偏是這個裝郭嘉來信的盒子掉了?」忙中偏生亂,儘管如此,荀彧仍平心靜氣地將漫雪鋪地般的書信逐一拾起,再按收取時序排妥。
「嗯?竟然從函裡飛出來了?」其中一封,箋紙特別突出於信函外,見狀,荀彧無奈地笑了笑,真是信如其人,無論哪個時候都不讓自己少點功夫,非得特別多看一眼才行。正欲將箋紙取出,細加摺妥再放回函內,便見那箋上僅寫了一字,『念』。荀彧愣了半晌,依稀記得這張信箋的內容應不只一字才對,於是下意識翻轉箋紙,果不其然,背面尚寫有『靡有旅力,以念穹蒼』二句。
『靡有旅力,以念穹蒼』,這是《詩經》中,記錄了周大夫芮伯指責周厲王各種暴行,並自述救國之道的<柔桑>之句。本用以指責國人沒有各盡一己體力做好份內之工,因此無法感動上天。在看到郭嘉所寄來的信中寫了這八個字時,荀彧便有不好的預感。甫看之際,還以為是對方體調不佳,影響對於戰況的判斷,是以,興許此次遠征烏桓將徒勞無功。然而當翻至另一面時,見其上僅書『念』字,荀彧頓時便了然於心,會心一笑。
若將這『念』字選作文眼,郭嘉說的就不是戰況告急,而是他亟欲感動某個對象--在他因體調不適,後繼無力時,卻仍盡力為之,哪怕成果差強人意,仍希望對方能為自己的賣力而感動。至於那人是誰?誰收信,自然說誰。
會意後,自己左思右想,本想佯裝成未解其意,欲借尚書「予嘉乃德,曰篤不忘」句,轉而化之,回贈給郭嘉。意指他雖體調欠安,但這份心意如此真誠,曹操大人也不會忘了郭嘉盡力立下的戰績。然而轉念又想,聽信使呈報時,曾提及郭嘉抵達烏桓後染了風土惡疾,確實狀況不佳,這一書往返,是否將成彼此最後一次通信?也未可知。輾轉衡量之下,荀彧終是擷取<魚藻之什>中的『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』句,並選『忘』字作為文眼。
念,常思也。一分為二,即為今心,意即當下心意盡繫於此。
忘,心失也。一分為二,即為亡心,意即心之所向盡懸於彼。
而<魚藻之什>的全文是這樣的:
隰桑有阿,其葉有難,既見君子,其樂如何。
隰桑有阿,其葉有沃,既見君子,云何不樂。
隰桑有阿,其葉有幽,既見君子,德音孔膠。
心乎愛矣,遐不謂矣,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。
--所引詩句如此直白,郭嘉自然能理解吧?但一想到<魚藻之什>的原意如此奔放,儘管左右無人,荀彧仍不免滿面飛紅,舉起雙袖,將臉埋入其中。唔、是否太過擔心郭嘉的狀況,急於表述心跡,而誤引了過於淫奔的典故?郭嘉要是誤解了該怎麼辦?不,現在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。應該要趕緊找出曹操大人的來函,其中的內容對於目前許昌狀況一定有所幫助……
強自壓下內心燥動,荀彧使勁搖了搖頭,將臉探出袖外,長吸一口氣,繼續從別隻信匣尋起目標。
這種事情,就,留待郭嘉回到許昌的時候,再親口和他解釋吧。
但前提是,他能平安回來啊。
<完> 寫於2014.06.22
【後記】
那個啊,我現在好累喔,我只想說: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幹,智商高的人就是連寫個情書都可以這樣難搞辣!!!!!
我現在腦細胞全數死滅,等我睡醒再寫後記吧。
是說,我寫這篇的作業用BGM是玥玥看世足的歡呼聲+56不能亡最強串燒金曲(真的)
↓↓滿好聽的欸大家不聽嗎 ^^(作者已瘋) 好啦晚點再說啦,剛才有蟲飛進我鼻孔好痛,我先解決他(這不用提!!!!)
那個啊,我現在好累喔,我只想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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