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合作】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啊?!又暈開啦!!!」愕然望向筆落處,又一墨豬綻染而生,不知已是今日第幾回失手。接連數日雨雪不斷,濡潤異常,使謄寫軍件如此易為之事,也變得磨人。縱然所用素紙平整滑皙,毫無纖突皺起之象,一旦率爾蘸墨,落筆處便骨力盡失,實在令人苦惱不已。
├晉。鍾會┤
幾分煩躁,踏著帶有些許不耐地腳步穿梭在軍營之中。
方才要呈交文表到司馬師大人那去,隨口問了句大人還有什麼事沒有,就見著司馬師大人思忖了會,然後開口託自己去夏侯將軍那兒詢問一下先前的報告進度。於是應了應聲之後,尋著夏侯仲權營帳方向走去。
「哼,為何受過英才教育的我得做這些跑腿的差事啊……」
輕哼幾聲,低喃自語幾句,又是習慣性地順手撥過髮梢。
「打擾了。」走至夏侯仲權帳前,整理了會,至少別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地不耐煩,這才揚聲。
「夏侯仲權在嗎?司馬師大人要我來問問先前那份軍件處理得怎麼樣了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聽到帳外傳來呼喚聲,像是終於得救似地,迅速捨下手中兔管,起身整襟(哎,執筆揮毫之際,自然暫卸甲冑,以利書寫),便朝帳外走去,「等等呀,這就來囉!」
掀起帳幕,未料迎面所見者,竟是鍾會那強忍不耐的神情--嘖嘖,枉費如此清朗眉宇,為何總皺之擰之?啊,當然,這話可不能直言。來者既已面色不善,若再輕言相戲,恐怕激起狂瀾兇滔而自害。於是故作正色,跟著對方一並皺起眉頭,語帶凝重道, 「喔!士季,你來得正好,我遇到點情況,也許得借重你的長才之處啊!」
├晉。鍾會┤
見前來應聲之人,並未如常態那般模樣,興許真是碰上了什麼無法可解的問題吧。又聞此事需得借自己的才能來使,不禁有些好奇,便是挑了挑眉頭,放軟了些語氣。
「嘛、既然你都這麼說了,那麼稍微幫你看一下,也不是不行啦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真的?那就再好不過啦!我早知道士季是很親切的!」望對方神色漸趨平和,連忙揭起帳幕,做了個邀請手勢,讓鍾會先行入內。
帳中陳設相當簡單,由於居所離營不遠,日常器用多留於宅內,此處僅擺放矮几一張、筆墨數項,架上堆疊幾卷地形圖(由鄧艾熱情繪贈)及二三兵書,其餘雜物便為武事所需,例如保養甲冑兵器所用的鹿皮與劍油。
├晉。鍾會┤
順著對方手勢,穿過帳幕,踏入了夏侯仲權的營帳中。
視線飛快地環顧了四周,不算寬闊的空間之中,擺設十分簡約而顯得一覽無遺,倒也不難看出此帳主人的心性。不過畢竟還有別的要事,自是不便多停頓幾眼。
還是快些將司馬師大人所託之事給辦妥吧。這麼想著,便是轉頭直問,「所以說、你是遇上什麼問題了?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嗯,就是這個,」繞過佇於帳口的鍾會,彎身拾起案上與地面數紙慘烈,將之齊理再攤,苦著臉朝救兵聳了聳肩,「子元大人所託付的軍件,我打幾天前便已著手草擬,只差正式謄寫這一環。但奇怪得很啊,怎麼寫怎麼暈!以前明明不會這樣的……」
├晉。鍾會┤
「字會暈開……嗎?」
聽聞對方所述,接過那疊滿是暈染墨字的稿件細細端詳,看著字句之間的墨跡,再稍稍打量了桌上擺放的筆管與墨硯,然後不以為意地說道。
「那麼,還請仲權從頭將筆墨準備一遍吧,這樣我才好看出問題可能出在哪呢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這方法可行啊!就是想向士季討張寫壞的來用,免得又平白浪費了好紙。」朗笑允應,自鍾會手中抽得墨汙較少者,將之擱置於案,便聚箕而坐。先將殘墨注於一旁陶盞,再引壺中清水入硯,左抵方硯、右持條墨,使兩者相研。
幾經研磨,墨絲便於水中氤氳而舞,玄煙裊娜翩飛,終凝為一汪幽冥,再難辯孰者為水、孰者為墨。見狀,捨原先所用,另執一兔管探入硯中,待兔毫食墨滿腹,再按之於硯緣,稍加刮掃,便提筆書寫。果不其然,又如先前一般,墨豬仍肆奔於白原,且勢不能擋。無奈昂首,望向面前鍾會,挑眉聳肩,彷彿詢問對方:可看出任何端倪?
├晉。鍾會┤
「真是……一般人會在這種地方弄錯嗎?」看著對方動作,原先已有的煩躁又起,蹙了蹙眉頭,然後出聲。
「罷了罷了,我來做一次吧。哼、按仲權這做法,真不知道還要浪費幾張紙呢。」
信手挑了案上另一筆管,以清水浸之,使筆毛完全濕潤,「這筆可不能在尚還乾燥的狀態下直接沾墨使用啊,既傷筆,又易積漬,不利書寫。須得待筆毛給清水浸著,靜置一段時間之後方可使用,至於這段等候時間嘛……」目光自筆管上移開,往案上擺設看了一遍,再抬起頭掃過四周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嗯?找些什麼呢?」甚感困惑地,隨鍾會目光所視而環顧帳內。
├晉。鍾會┤
「哎、這墨方面是沒有什麼問題,不過……我想你這邊應該是沒有那種可以盛墨的小瓷盤了。嘛,反正橫豎都是要待一段時間,我便回自個營帳去取一個過來也行啦。」看著對方有些摸不著頭緒的神情,輕哼了聲,轉身步出對方營帳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啊,好……」未解鍾會另取新盞的用意何在,只能愣然應聲,目送對方疾行而去。意外地,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啊!平日對鍾會的印象,扣除挖苦酸諷那一環,言行舉止多是細膩迂迴。看來,只要提到所擅範疇,便也有果斷速決的一面呢。
├晉。鍾會┤
快步走著,所幸彼此之間的營帳並不算得上太遠,回帳之後只迅速地取了所需物品,旋即折返。
將自己的瓷盤置於墨硯旁,拾起條墨,立於硯上,動作熟練地來回研磨著,將硯中墨混勻。之後將方硯拿起,靠著瓷盤盤壁,緩緩傾斜,使墨液聚積於一角,沿著鄰壁,注入瓷盤之中。
「以筆直接探硯取墨的方式也是不對,說到底,硯本是為了與墨條相研的器具,使筆與硯相觸,當然會使筆毛受到損傷了。」自顧自地說著,然後取一旁已靜置一段時分的筆管,以淨布吸去飽滿水分,這才往墨盤沾去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儘管鍾會二話不說便自發而動,但因其熟習環節之故,無論是研墨、傾硯、取盤、傳述、執筆,皆一氣呵成,自成節奏,彷彿行雲流水,動靜成韻,別有意趣,令人樂觀其成,不忍打斷,只能點頭稱是,「士季不說,我還真不知道有這些細節!不過你取筆是……打算替我捉刀嗎?」
├晉。鍾會┤
「既、既然都做到這份上了,還是我代你謄寫比較快吧。哼,這可不是在幫你,我只不過是想快些交差罷了……總之,把你草擬好的文件拿過來吧。」聽對方提醒,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習慣性地取筆沾墨,於是哼了哼聲,故作姿態地要對方將擬稿取來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噗!英才你--」望著對方為護顏面而蓄意板起的面孔,忍俊不禁,笑音甫出,旋即遭凶惡目光投擊。於是連忙禁聲,俯首忍笑,將席側擱置已久的草樣拾起,遞與鍾會,「啊,說來這軍件也確實拖得太久了呢!還好士季願意幫忙,否則我就慘啦!」
├晉。鍾會┤
接過遞來的擬稿時,視線仍緊鎖對方猶帶笑意的表情,然後才將那份草擬文件連同數紙報廢正稿一塊置於案上。
等一切備妥之後,瞥了一眼之前幾份寫壞的軍件及擬稿,暗記筆墨之間的線條以及字句習慣,略試了幾次筆劃之間的流動與頭尾的收放。心中有個底之後,將筆潤濕後又沾了沾幾次墨液,在瓷盞邊緣順了三兩下,令墨能集於筆鋒處。
下筆。
於紙面上落下一個又一個與夏侯仲權相仿的字跡,不論一橫一豎、一撇一捺之間,或是跳接轉折、上挑收筆的部分都相似地令人難以辨別。筆墨適中,毫無過多的墨色綻染,只消一會時間,那份字跡主人總寫不好的軍件,就在自己的手中完成了。
稍作檢視了一番,甚感愉快地挑起唇角,然後落下署名。
「嘛,不過就是這種程度的事罷了,對於身為英才的我來說,根本不成問題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苦惱多日的難題,竟轉瞬便迎刃而解。驚喜之餘,不忘捧起成品端視,扣除自己本有的弊漏--例如懸針出峰總順勢而勾、平捺磔處多往而不復--略遭修正,幾乎字字傳神。
若使少見己書者閱之,估計看不出是捉刀之作。一面暗嘆鍾會在書道這環果真登峰造極,一面又想:這人也不如傳言所說的,那麼不近人情嘛!一時大悅,拍了拍對方肩膀,笑道,「士季,這簡直就像我自己寫的呢!你真行呀!」
├晉。鍾會┤
「那、那自然是了,以我的才能,這不是理所當然嗎?」本正因自己那毫無破綻的謄本,一副面有得色模樣,然對方忽地拍了自己肩膀幾下而稍稍一愣,隨即又整理了口氣。「那麼,我這就將軍件拿去交與司馬師大人了。」
接過夏侯仲權手上文件,表示告辭之意後,便走向帳外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哎、竟然一下就走啦!不多聊聊再去嗎?反正都拖那麼多天了,又不差這一時半刻的……」想想自己平白受惠,連致謝都還沒提,對方便倉促而去,實在禮數不周。於是連忙尾隨至帳口,朝那漸行漸遠的頎長身影揮手說道,「士季,這帳裡太簡陋了,沒什麼能招待!有機會的話,務必到我們家來玩啊,讓我好好答謝!」
├晉。鍾會┤
急於辦妥大人所交代之事,全然沒有與對方多做閒談的打算,是故不怎麼搭理對方話語,逕自走著。只是才出營帳約莫四五步,又聽得那人以健氣爽朗的嗓音,開口邀約。原先就與對方不甚熟捻,聞此言,實覺不必放在心上。方做此想,轉頭就見著眼前有人正迎面走了過來,那副看似慵懶的步伐姿態,幾乎令自己能立即識得來者為誰。
……司馬昭、大人?他怎會走至此處?
對於迎面走來之人的出現感到有些愕然,心底飛快地猜測著眼前有哪些可能情況。儘管並不是出自於自己本意,但總體來說自己還是替人捉刀沒錯。思及此,不覺增了些倉皇尷尬。
興許對方還沒注意到這邊也不一定,雖說自己也有理由說明為何會從夏侯仲權的營帳中走出,可還是不想就這麼正面迎上。然若在這時候掉頭,不慎給對方察覺了反而更為不妥吧?
於是心念一定,收緊了手中文件,匆匆地向前趨步,打算快速解決然後離去。
「……司馬昭大人,在這兒遇上您真是湊巧呢。」抱拳拱於胸前,向對方做了個揖。
├晉。司馬昭┤
本來是想暫時躲避繁雜的公文才來軍營這邊晃晃,聽見熟識聲音便有點尷尬的停下腳步,還以為是誰呢,定睛一看原來是鍾會呀:「喲!」隨意打個招呼並暗自鬆了口氣,不過……他的表情怎麼一臉慌張啊?而且……望了眼他走出的軍帳,這不是夏侯仲權的營帳麼?這兩人什麼時候交情那麼好了……?
├晉。鍾會┤
見對方與往常無異地打了招呼,也許是自己多想了?不論如何,能夠盡快解決這事就盡量少些拖延,自己也沒想在這上頭費太多時間,於是稍稍匆促地開了口,「我正要把司馬師大人催繳的軍件送去呢,司馬昭大人要是沒別的事,便讓我先告辭了。」
├晉。司馬昭┤
「軍件?」望了眼對方手中的文件,方才似乎聽兄上提到還有一份軍件未歸,應該就是這份吧?不過……自己只是多看幾眼罷了,鍾會的表情何必這麼不自在?微微皺了皺眉,難道有什麼問題嗎?「這軍件……我看一下好嗎?」
├晉。鍾會┤
方要轉身離去,又聽見對方追問了這麼一句,心底暗自咋舌。本想以呈交文件做為抽身藉口,不料眼前人卻拽著這點問了起來……當然了,對於模仿他人字跡的才能,自己可是十分地有信心的,也不認為對方有那眼力能看出真偽就是。
「這……既然這份是司馬師大人正等著的軍件,我想也不好再多耽擱。如果大人對這文件的內容感興趣,待我上呈給司馬師大人過目之後再行借閱,應該也無妨吧?」
├晉。司馬昭┤
不過就要個文件來看,怎麼廢言那麼多?
「喔……」對方的行為反而讓自己更加疑惑,索性直接伸手欲拿。
├晉。鍾會┤
噯、這人真是……罷了,要看便是給他拿去看吧,反正對方定然也看不出什麼端倪。
眼看司馬昭已是伸手欲取,再多推託也只是更顯心虛,於是略鬆了鬆原先緊抓著的文件,等對方由自己手中取去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聽聞帳外傳來交談聲,豎耳細辨,似乎是鍾會正與某人交談,『嗯?難道是子元大人等太久,於是親自跑了一趟嗎?不,若是如此,士季向他打過照面再知會狀況,即可併行離去。莫非是草擬內容出錯,士季騰寫時不察,子元大人接過,發現不合理的地方,便向他提問……?』想想自己這粗枝大葉的性格,若真促使此種情形也不無可能。於是趕緊自案上取了雌黃,抬臂撩起帳幕,打算自行出面,收拾殘局。
未料揭幕瞬間,便見鍾會正將軍件遞向不知為何出現於此的司馬昭;這還不打緊,更驚悚的是,從鍾會身後望去,可清楚驚見署名處所簽寫者,並非訪於己書、筆力遒勁的夏侯霸三字,而是對方習於簽署、勾劃雋逸的姓名--鍾會。
這下可糟了,內文出錯尚能以自己手拙搪塞過去,怎料竟在署名犯了如此明顯的失誤?!不管了,司馬昭尚未接過,現在挺身而出應該不遲!於是卯足全力,高聲吼道,「哇--子上大人!!!!等等啊!!!!我、我方才想起,似乎寫錯了某個相當重要的部份啊!!!!」趁對方聞聲怔愣之際,拔足狂奔、就位急止,總算趁司馬昭詳視內容之前,一把扯下軍件,以雌黃使勁塗抹署名及其餘無誤處。
├晉。鍾會┤
在司馬昭即將接過軍件之際,一道宏亮喊聲忽地由自己身後傳來,那喊聲之大,使得司馬昭與自己兩人都不由得為之一愣,奔跑過來的那人便趁此空檔,一舉奪過自己正要鬆手的軍件。見著對方塗抹雌黃的模樣,試著回想方才謄寫可有哪部份出了差錯?
——啊、莫不是……確實在署名的時候,似乎並非落下夏侯仲權的名字吧?及此,不覺咬了咬舌,才勉強作勢接話。
「哼、哼,算你運氣好,要不是在這遇上司馬昭大人,我這會肯定已經將軍件給司馬師大人送去了。」
├晉。司馬昭┤
「.........」無語的看著你一言我一句的兩人,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放置一旁,不過就是份軍件,怎麼搞的很麻煩似的。 「這份軍件,有哪裡不對嗎?有必要如此修改麼?」看著夏侯仲權的動作,有些不耐的聳聳肩,「如果那麼麻煩,那我不看了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啊哈哈哈,多謝子上大人寬待囉!您知道的,再過一陣子啊,我還得前往關口協防,事情太多,一不小心便把兩邊的代辦事項混淆一談了。所幸子上大人攔下士季,否則他腳程那麼快,恐怕這份錯誤百出的軍件,就要送到子元大人手上了呢。」抓了抓頭,用著一如往常的爽朗口吻應對,實則心中緊張得要命。
「事不宜遲,我得趕緊回去再重新謄寫一份……子上大人,不能多聊些時候真是可惜啊!」拱手執禮,向對方致意,接著便拉起身旁鍾會的手,「這份軍件還需要士季轉交,麻煩你再陪我一陣囉!」
├晉。鍾會┤
手被一旁的人拉起時,便意會過來對方是要自己與他一塊離開此處。
於是,口中念著幾句"真拿你沒辦法呢"、"多等你一會也不是不行啦"之類的話語,然後才向司馬昭匆匆告辭,隨即跟著夏侯仲權一同掉頭,往反方向快步走去,徒留那一副弄不清頭緒的司馬昭一人立於原地。
2012.12.24 首發於▩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啊?!又暈開啦!!!」愕然望向筆落處,又一墨豬綻染而生,不知已是今日第幾回失手。接連數日雨雪不斷,濡潤異常,使謄寫軍件如此易為之事,也變得磨人。縱然所用素紙平整滑皙,毫無纖突皺起之象,一旦率爾蘸墨,落筆處便骨力盡失,實在令人苦惱不已。
├晉。鍾會┤
幾分煩躁,踏著帶有些許不耐地腳步穿梭在軍營之中。
方才要呈交文表到司馬師大人那去,隨口問了句大人還有什麼事沒有,就見著司馬師大人思忖了會,然後開口託自己去夏侯將軍那兒詢問一下先前的報告進度。於是應了應聲之後,尋著夏侯仲權營帳方向走去。
「哼,為何受過英才教育的我得做這些跑腿的差事啊……」
輕哼幾聲,低喃自語幾句,又是習慣性地順手撥過髮梢。
「打擾了。」走至夏侯仲權帳前,整理了會,至少別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地不耐煩,這才揚聲。
「夏侯仲權在嗎?司馬師大人要我來問問先前那份軍件處理得怎麼樣了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聽到帳外傳來呼喚聲,像是終於得救似地,迅速捨下手中兔管,起身整襟(哎,執筆揮毫之際,自然暫卸甲冑,以利書寫),便朝帳外走去,「等等呀,這就來囉!」
掀起帳幕,未料迎面所見者,竟是鍾會那強忍不耐的神情--嘖嘖,枉費如此清朗眉宇,為何總皺之擰之?啊,當然,這話可不能直言。來者既已面色不善,若再輕言相戲,恐怕激起狂瀾兇滔而自害。於是故作正色,跟著對方一並皺起眉頭,語帶凝重道, 「喔!士季,你來得正好,我遇到點情況,也許得借重你的長才之處啊!」
├晉。鍾會┤
見前來應聲之人,並未如常態那般模樣,興許真是碰上了什麼無法可解的問題吧。又聞此事需得借自己的才能來使,不禁有些好奇,便是挑了挑眉頭,放軟了些語氣。
「嘛、既然你都這麼說了,那麼稍微幫你看一下,也不是不行啦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真的?那就再好不過啦!我早知道士季是很親切的!」望對方神色漸趨平和,連忙揭起帳幕,做了個邀請手勢,讓鍾會先行入內。
帳中陳設相當簡單,由於居所離營不遠,日常器用多留於宅內,此處僅擺放矮几一張、筆墨數項,架上堆疊幾卷地形圖(由鄧艾熱情繪贈)及二三兵書,其餘雜物便為武事所需,例如保養甲冑兵器所用的鹿皮與劍油。
├晉。鍾會┤
順著對方手勢,穿過帳幕,踏入了夏侯仲權的營帳中。
視線飛快地環顧了四周,不算寬闊的空間之中,擺設十分簡約而顯得一覽無遺,倒也不難看出此帳主人的心性。不過畢竟還有別的要事,自是不便多停頓幾眼。
還是快些將司馬師大人所託之事給辦妥吧。這麼想著,便是轉頭直問,「所以說、你是遇上什麼問題了?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嗯,就是這個,」繞過佇於帳口的鍾會,彎身拾起案上與地面數紙慘烈,將之齊理再攤,苦著臉朝救兵聳了聳肩,「子元大人所託付的軍件,我打幾天前便已著手草擬,只差正式謄寫這一環。但奇怪得很啊,怎麼寫怎麼暈!以前明明不會這樣的……」
├晉。鍾會┤
「字會暈開……嗎?」
聽聞對方所述,接過那疊滿是暈染墨字的稿件細細端詳,看著字句之間的墨跡,再稍稍打量了桌上擺放的筆管與墨硯,然後不以為意地說道。
「那麼,還請仲權從頭將筆墨準備一遍吧,這樣我才好看出問題可能出在哪呢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這方法可行啊!就是想向士季討張寫壞的來用,免得又平白浪費了好紙。」朗笑允應,自鍾會手中抽得墨汙較少者,將之擱置於案,便聚箕而坐。先將殘墨注於一旁陶盞,再引壺中清水入硯,左抵方硯、右持條墨,使兩者相研。
幾經研磨,墨絲便於水中氤氳而舞,玄煙裊娜翩飛,終凝為一汪幽冥,再難辯孰者為水、孰者為墨。見狀,捨原先所用,另執一兔管探入硯中,待兔毫食墨滿腹,再按之於硯緣,稍加刮掃,便提筆書寫。果不其然,又如先前一般,墨豬仍肆奔於白原,且勢不能擋。無奈昂首,望向面前鍾會,挑眉聳肩,彷彿詢問對方:可看出任何端倪?
├晉。鍾會┤
「真是……一般人會在這種地方弄錯嗎?」看著對方動作,原先已有的煩躁又起,蹙了蹙眉頭,然後出聲。
「罷了罷了,我來做一次吧。哼、按仲權這做法,真不知道還要浪費幾張紙呢。」
信手挑了案上另一筆管,以清水浸之,使筆毛完全濕潤,「這筆可不能在尚還乾燥的狀態下直接沾墨使用啊,既傷筆,又易積漬,不利書寫。須得待筆毛給清水浸著,靜置一段時間之後方可使用,至於這段等候時間嘛……」目光自筆管上移開,往案上擺設看了一遍,再抬起頭掃過四周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嗯?找些什麼呢?」甚感困惑地,隨鍾會目光所視而環顧帳內。
├晉。鍾會┤
「哎、這墨方面是沒有什麼問題,不過……我想你這邊應該是沒有那種可以盛墨的小瓷盤了。嘛,反正橫豎都是要待一段時間,我便回自個營帳去取一個過來也行啦。」看著對方有些摸不著頭緒的神情,輕哼了聲,轉身步出對方營帳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啊,好……」未解鍾會另取新盞的用意何在,只能愣然應聲,目送對方疾行而去。意外地,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啊!平日對鍾會的印象,扣除挖苦酸諷那一環,言行舉止多是細膩迂迴。看來,只要提到所擅範疇,便也有果斷速決的一面呢。
├晉。鍾會┤
快步走著,所幸彼此之間的營帳並不算得上太遠,回帳之後只迅速地取了所需物品,旋即折返。
將自己的瓷盤置於墨硯旁,拾起條墨,立於硯上,動作熟練地來回研磨著,將硯中墨混勻。之後將方硯拿起,靠著瓷盤盤壁,緩緩傾斜,使墨液聚積於一角,沿著鄰壁,注入瓷盤之中。
「以筆直接探硯取墨的方式也是不對,說到底,硯本是為了與墨條相研的器具,使筆與硯相觸,當然會使筆毛受到損傷了。」自顧自地說著,然後取一旁已靜置一段時分的筆管,以淨布吸去飽滿水分,這才往墨盤沾去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儘管鍾會二話不說便自發而動,但因其熟習環節之故,無論是研墨、傾硯、取盤、傳述、執筆,皆一氣呵成,自成節奏,彷彿行雲流水,動靜成韻,別有意趣,令人樂觀其成,不忍打斷,只能點頭稱是,「士季不說,我還真不知道有這些細節!不過你取筆是……打算替我捉刀嗎?」
├晉。鍾會┤
「既、既然都做到這份上了,還是我代你謄寫比較快吧。哼,這可不是在幫你,我只不過是想快些交差罷了……總之,把你草擬好的文件拿過來吧。」聽對方提醒,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習慣性地取筆沾墨,於是哼了哼聲,故作姿態地要對方將擬稿取來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噗!英才你--」望著對方為護顏面而蓄意板起的面孔,忍俊不禁,笑音甫出,旋即遭凶惡目光投擊。於是連忙禁聲,俯首忍笑,將席側擱置已久的草樣拾起,遞與鍾會,「啊,說來這軍件也確實拖得太久了呢!還好士季願意幫忙,否則我就慘啦!」
├晉。鍾會┤
接過遞來的擬稿時,視線仍緊鎖對方猶帶笑意的表情,然後才將那份草擬文件連同數紙報廢正稿一塊置於案上。
等一切備妥之後,瞥了一眼之前幾份寫壞的軍件及擬稿,暗記筆墨之間的線條以及字句習慣,略試了幾次筆劃之間的流動與頭尾的收放。心中有個底之後,將筆潤濕後又沾了沾幾次墨液,在瓷盞邊緣順了三兩下,令墨能集於筆鋒處。
下筆。
於紙面上落下一個又一個與夏侯仲權相仿的字跡,不論一橫一豎、一撇一捺之間,或是跳接轉折、上挑收筆的部分都相似地令人難以辨別。筆墨適中,毫無過多的墨色綻染,只消一會時間,那份字跡主人總寫不好的軍件,就在自己的手中完成了。
稍作檢視了一番,甚感愉快地挑起唇角,然後落下署名。
「嘛,不過就是這種程度的事罷了,對於身為英才的我來說,根本不成問題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苦惱多日的難題,竟轉瞬便迎刃而解。驚喜之餘,不忘捧起成品端視,扣除自己本有的弊漏--例如懸針出峰總順勢而勾、平捺磔處多往而不復--略遭修正,幾乎字字傳神。
若使少見己書者閱之,估計看不出是捉刀之作。一面暗嘆鍾會在書道這環果真登峰造極,一面又想:這人也不如傳言所說的,那麼不近人情嘛!一時大悅,拍了拍對方肩膀,笑道,「士季,這簡直就像我自己寫的呢!你真行呀!」
├晉。鍾會┤
「那、那自然是了,以我的才能,這不是理所當然嗎?」本正因自己那毫無破綻的謄本,一副面有得色模樣,然對方忽地拍了自己肩膀幾下而稍稍一愣,隨即又整理了口氣。「那麼,我這就將軍件拿去交與司馬師大人了。」
接過夏侯仲權手上文件,表示告辭之意後,便走向帳外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哎、竟然一下就走啦!不多聊聊再去嗎?反正都拖那麼多天了,又不差這一時半刻的……」想想自己平白受惠,連致謝都還沒提,對方便倉促而去,實在禮數不周。於是連忙尾隨至帳口,朝那漸行漸遠的頎長身影揮手說道,「士季,這帳裡太簡陋了,沒什麼能招待!有機會的話,務必到我們家來玩啊,讓我好好答謝!」
├晉。鍾會┤
急於辦妥大人所交代之事,全然沒有與對方多做閒談的打算,是故不怎麼搭理對方話語,逕自走著。只是才出營帳約莫四五步,又聽得那人以健氣爽朗的嗓音,開口邀約。原先就與對方不甚熟捻,聞此言,實覺不必放在心上。方做此想,轉頭就見著眼前有人正迎面走了過來,那副看似慵懶的步伐姿態,幾乎令自己能立即識得來者為誰。
……司馬昭、大人?他怎會走至此處?
對於迎面走來之人的出現感到有些愕然,心底飛快地猜測著眼前有哪些可能情況。儘管並不是出自於自己本意,但總體來說自己還是替人捉刀沒錯。思及此,不覺增了些倉皇尷尬。
興許對方還沒注意到這邊也不一定,雖說自己也有理由說明為何會從夏侯仲權的營帳中走出,可還是不想就這麼正面迎上。然若在這時候掉頭,不慎給對方察覺了反而更為不妥吧?
於是心念一定,收緊了手中文件,匆匆地向前趨步,打算快速解決然後離去。
「……司馬昭大人,在這兒遇上您真是湊巧呢。」抱拳拱於胸前,向對方做了個揖。
├晉。司馬昭┤
本來是想暫時躲避繁雜的公文才來軍營這邊晃晃,聽見熟識聲音便有點尷尬的停下腳步,還以為是誰呢,定睛一看原來是鍾會呀:「喲!」隨意打個招呼並暗自鬆了口氣,不過……他的表情怎麼一臉慌張啊?而且……望了眼他走出的軍帳,這不是夏侯仲權的營帳麼?這兩人什麼時候交情那麼好了……?
├晉。鍾會┤
見對方與往常無異地打了招呼,也許是自己多想了?不論如何,能夠盡快解決這事就盡量少些拖延,自己也沒想在這上頭費太多時間,於是稍稍匆促地開了口,「我正要把司馬師大人催繳的軍件送去呢,司馬昭大人要是沒別的事,便讓我先告辭了。」
├晉。司馬昭┤
「軍件?」望了眼對方手中的文件,方才似乎聽兄上提到還有一份軍件未歸,應該就是這份吧?不過……自己只是多看幾眼罷了,鍾會的表情何必這麼不自在?微微皺了皺眉,難道有什麼問題嗎?「這軍件……我看一下好嗎?」
├晉。鍾會┤
方要轉身離去,又聽見對方追問了這麼一句,心底暗自咋舌。本想以呈交文件做為抽身藉口,不料眼前人卻拽著這點問了起來……當然了,對於模仿他人字跡的才能,自己可是十分地有信心的,也不認為對方有那眼力能看出真偽就是。
「這……既然這份是司馬師大人正等著的軍件,我想也不好再多耽擱。如果大人對這文件的內容感興趣,待我上呈給司馬師大人過目之後再行借閱,應該也無妨吧?」
├晉。司馬昭┤
不過就要個文件來看,怎麼廢言那麼多?
「喔……」對方的行為反而讓自己更加疑惑,索性直接伸手欲拿。
├晉。鍾會┤
噯、這人真是……罷了,要看便是給他拿去看吧,反正對方定然也看不出什麼端倪。
眼看司馬昭已是伸手欲取,再多推託也只是更顯心虛,於是略鬆了鬆原先緊抓著的文件,等對方由自己手中取去。
├晉。夏侯霸┤
聽聞帳外傳來交談聲,豎耳細辨,似乎是鍾會正與某人交談,『嗯?難道是子元大人等太久,於是親自跑了一趟嗎?不,若是如此,士季向他打過照面再知會狀況,即可併行離去。莫非是草擬內容出錯,士季騰寫時不察,子元大人接過,發現不合理的地方,便向他提問……?』想想自己這粗枝大葉的性格,若真促使此種情形也不無可能。於是趕緊自案上取了雌黃,抬臂撩起帳幕,打算自行出面,收拾殘局。
未料揭幕瞬間,便見鍾會正將軍件遞向不知為何出現於此的司馬昭;這還不打緊,更驚悚的是,從鍾會身後望去,可清楚驚見署名處所簽寫者,並非訪於己書、筆力遒勁的夏侯霸三字,而是對方習於簽署、勾劃雋逸的姓名--鍾會。
這下可糟了,內文出錯尚能以自己手拙搪塞過去,怎料竟在署名犯了如此明顯的失誤?!不管了,司馬昭尚未接過,現在挺身而出應該不遲!於是卯足全力,高聲吼道,「哇--子上大人!!!!等等啊!!!!我、我方才想起,似乎寫錯了某個相當重要的部份啊!!!!」趁對方聞聲怔愣之際,拔足狂奔、就位急止,總算趁司馬昭詳視內容之前,一把扯下軍件,以雌黃使勁塗抹署名及其餘無誤處。
├晉。鍾會┤
在司馬昭即將接過軍件之際,一道宏亮喊聲忽地由自己身後傳來,那喊聲之大,使得司馬昭與自己兩人都不由得為之一愣,奔跑過來的那人便趁此空檔,一舉奪過自己正要鬆手的軍件。見著對方塗抹雌黃的模樣,試著回想方才謄寫可有哪部份出了差錯?
——啊、莫不是……確實在署名的時候,似乎並非落下夏侯仲權的名字吧?及此,不覺咬了咬舌,才勉強作勢接話。
「哼、哼,算你運氣好,要不是在這遇上司馬昭大人,我這會肯定已經將軍件給司馬師大人送去了。」
├晉。司馬昭┤
「.........」無語的看著你一言我一句的兩人,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放置一旁,不過就是份軍件,怎麼搞的很麻煩似的。 「這份軍件,有哪裡不對嗎?有必要如此修改麼?」看著夏侯仲權的動作,有些不耐的聳聳肩,「如果那麼麻煩,那我不看了。」
├晉。夏侯霸┤
「啊哈哈哈,多謝子上大人寬待囉!您知道的,再過一陣子啊,我還得前往關口協防,事情太多,一不小心便把兩邊的代辦事項混淆一談了。所幸子上大人攔下士季,否則他腳程那麼快,恐怕這份錯誤百出的軍件,就要送到子元大人手上了呢。」抓了抓頭,用著一如往常的爽朗口吻應對,實則心中緊張得要命。
「事不宜遲,我得趕緊回去再重新謄寫一份……子上大人,不能多聊些時候真是可惜啊!」拱手執禮,向對方致意,接著便拉起身旁鍾會的手,「這份軍件還需要士季轉交,麻煩你再陪我一陣囉!」
├晉。鍾會┤
手被一旁的人拉起時,便意會過來對方是要自己與他一塊離開此處。
於是,口中念著幾句"真拿你沒辦法呢"、"多等你一會也不是不行啦"之類的話語,然後才向司馬昭匆匆告辭,隨即跟著夏侯仲權一同掉頭,往反方向快步走去,徒留那一副弄不清頭緒的司馬昭一人立於原地。
2012.12.24 首發於▩